在淮海中路——华亭路的路口,街边竟然有一埭难得的空地、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里弄入口,这便是“上方花园”了。弄内天地不小、房屋形态端方,多采用简洁的现代式样。这里有内部的公共花园,还有各户自用的私人花园庭院,足令人好奇至探其究竟。
“上方花园”,位于淮海中路1285弄,共占地2.66公顷。经22号业主、近代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先生之笔,1940年后由“沙发花园”易名而来,取“月在上方诸品静”的诗意。按照市房管局前总工沈华老师在《上海里弄民居》中的说明,计有里弄式布局、混合结构三层花园洋房68个单元,四层公寓里弄民居一个单元,四层新里弄民居3个单元,三层新里弄民居3个单元,另有汽车间平房三间,合计建筑面积25900平方米。
1939年8月,浙江兴业银行于申报刊登“沙发花园”第三批住宅竣工招租的启事,并根据第一批住房建筑设计图纸显示的1938年8月这一时间信息,推测其第一、第二批住房于1939年上半年告竣;1940年元旦,浙江兴业银行在申报刊登启事,发布“沙发花园”住宅区第四批住宅的开发信息,房地合售,并代客设计、招标、制图、监工。
单体建筑采用硬山防火墙,并有凸出屋面的分户墙。近代上海城市化在总体上是一个西向拓展的空间框架,私人地产商往往会在新开辟的道路沿线进行土地囤购,并多次转手进行投机交易。上方花园用地也经历了这样的复杂过程。它首先在1899年被德商收购,随后被英商新康洋行商人购入作为私家花园。随着霞飞路沿线的城市化进程,该地块后又历经辗转,1933年落入浙江兴业银行手中,空置至1939年,随后于1938年启动了高级住宅区的分期开发。
背景从左至右分别为现淮海中路1323号警察公寓、1300-1326号淮海大楼、淮海中路1276-1292号住宅
分期开发中,采用了土地房屋一体化分块出让、按照建设计划分区统建的方式,上方花园的空间形态因此十分规整,整体上由中央“十”字空间分为四块:十字的一纵为主弄,并五排支弄,均宽阔远超一般。一横为带形花园,原为预留的长条土地,供1914年旧法租界扩界时划定的城市道路(今南昌路延伸),后未筑通,顺势转为内部的小花园用地,保留了一段未竞的近代城市化空间印迹,反映了基于土地权益私有的近代市政规划与开发的机制特征。
上方花园的房屋整体布局用地紧凑,但公共通道和花园的尺度得到充分保证。住宅建筑注重功能优先,作为生活设施,全部独立成套,不仅现代厨卫一应俱全,小花园北部三排36个单元还都设有汽车间,以其令人印象深刻的现代生活方式凸显了城市、阶级和时代特征。在建筑类型和用地布局方面,作为三、四两期开发的南部两排里,单元用地规模骤然变小,从北部的150平米左右缩小到70平米,反映了战争时期房荒和通胀背景下的历史特征。也恰恰在东南角的第四期开发中,建筑采用双联的做法,在形态上仍旧力图保证相对宏伟。
建筑风格采用简明的现代式样,平面布局有5种,组合方式近似。建筑强调功能主义的摩登取向,首先是建筑和花园一体,其次是通过各种式样的屋顶平台和挑阳台丰富要素构成。
此外,在其中一些建筑单元中,不仅是通过流线现代式的细节,还借助立面开窗,将当时流行的、由范文照建筑师力推的新西班牙式风格元素整合进来,如小型的窗间麻花柱、覆筒瓦的墙身压顶等。实现了整个小区内部的空间秩序统一,又尽可能地存在活泼个性。与隔壁的整体采用新西班牙式的新康花园相映成趣。
作为现代建筑,固然有简洁的美学原则,同时,装饰作为人们喜闻乐见的生活要素也并没有被排除,而是和具体的功能性构件结合起来。和其它摩登的近代上海住房一样,铁艺是其中的亮点,上方花园建筑的一层窗普遍安装了内嵌、固定的花式金属格栅,它们不妨碍窗扇的可开启,同时用优雅体面的方式强化了安保。此外就是用铁艺窗花来作为进户门视窗的点睛之笔。铁艺为近代手作,式样上分为两类主题,自然的花式图案比较普遍,与住户身份相关联、通过传统符号表达文化趣味的手法亦存在于部分建筑。
上方花园集中了近代上海城市名流和社会精英,居民以华人为主。除了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先生在24号,还有如16号居民、立信会计学校创始人潘序伦等。根据旧法租界警界保甲记录和上海行名录,可以看到主要是金融从业者、实业家在上方花园拥有住房且自用,近代时期的典型居民如:21号业主沈棉庭,浙江兴业银行稽核处总稽核;23号业主韦向辰,中国工商联合产物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经理;31号业主楼服莱,滋瑞记钱庄业者;3号业主瞿九皋,担任中国振兴渔业公司总经理,中国渔业银行总行经理等等。
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上方花园的建筑工程师、浙江兴业银行信托部的李英年,别号“止溪”。他在任期间的1941年,同时由浙兴派为建造监理“合众图书馆”,后者亦是张元济先生继商务印书馆后的文化事业,由陈植领衔的著名机构华盖建筑事务所设计。李英年早年在马礼逊洋行和沪杭甬铁路建筑工程处等服务,经童寯等推荐,于1935年成为中国建筑师学会的一员,在加入浙江兴业银行后,曾参与四维村、渔光村等近代上海著名居住建筑的设计,是一位个性稳健的近代行家。